六年了,日复一日地走过痕迹斑驳的天桥,好像从未变过却又好像在记忆中抹淡又重新勾勒;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混沌中淡忘了一抹淡蓝色的身影。
透明而清澈的清晨,天刚蒙蒙亮,货车就开始启动,包子铺的铁帘也卷上了。阿婆缓缓地在巷子里走着,手里提了两桶衣服,大人的,小孩的。她向我试探地笑了一下,那眯起的眼角便带我穿过时间的缝隙,回到记忆中的下午四点,恍惚中,阿婆的身影与记忆中那担着两个铁桶的身影渐渐重合,思绪溃决而出。
那几年,无论寒暑,阿婆就像是太阳,无论有没有人,她都在那儿。她说话带着广东本地的口音,而且极少吆喝,仿佛看人面相一般,瞧见像本地的才会招呼一声。
那时,每次要上一碗豆腐花定会紧紧地凑在跟前,眼睛盯着那略显粗糙的手,看着阿婆深深浅浅地挖上几勺,再用一个淡黄色的塑料汤勺撇几勺糖,如此反复,最后再在上面一勺糖递过来。
一块钱一碗的豆腐花,装在泡沫小碗里,满到快溢出来。用塑料汤勺轻轻地搅一下,舀一勺,白嫩嫩的豆腐花入口即化。那时不喜欢的豆子味全被一勺勺的糖水盖过,温热的一碗吃下去,嚼着碗底没有融化的白糖,像是春风融化在胃里。
几年了,物价在变,街道在变,来来往往的人也在变,直到看见阿婆才感觉没有怎么变。她那双结实有力的手还在一上一下地运作着,只是手中之物从铁勺变成了衣物。兜兜转转,她还在忙碌着,只是服务对象从大众变成亲人——她还一直陪伴着小胖孙长大。
如果她没有选择照顾小孙子,而是继续卖下去,是不是就会有一个糖水店开在天桥下?会不会给豆腐花换上更精美的包装?不过还好没有如果,不然说不定记忆里简单的糖水豆腐花就变了味儿,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辅料。因为没有如果,所以也从未细想如果。阿婆提起小胖孙时的眉眼弯弯,与当年舀起糖水时的笑意别无二致,大概这就是答案的一部分吧。
而且,我也只是想那碗豆腐花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