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年级罗贯之。“啊——啊——”，小巷深处，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，连续不断，时快时慢，不像鸡叫，又不像狗叫。让人听了，实在是难受。
那是她发出的声音，她脑子有点问题，长相不男不女，有人甚至以为她是个男孩儿。
她比我大得多，智商却没我高。在别人眼里，她也许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傻子，但她的那颗心，却是聪明的人不可能拥有的。
她的妈妈是开洗衣店的，挤在小区里的那种洗衣店，是店，也是家。洗衣店里总是很忙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。对于她妈妈来说，洗衣店里的事是大事，吃饭是小事，但对于她来说，吃饭是大事，妈妈吃饭是最大的事。她能自己去吃早餐，还能给她妈妈带回一份。她总会因为做不好像洗碗一类的小事而被妈妈骂——她妈妈的骂其实也很温柔——但却能把带汤带水的早餐完整地提回来，一滴都不洒。汤水都是烫的，烫得她捧着碗的手都是蜷起的。她不能用袋子提，她掌握不了那个平衡。其实我也掌握不了。她捧着早餐回来时，会发出“啊——啊——”的声音，像是一种大功告成的仪式。然后在她妈妈脚边蹲下来，不眨眼地看着她妈妈一口一口地吃完早餐，还会扯着嘴角发出“啊——啊——”的声音。此时，她妈妈脸上会浮现出一种极温柔的神色，会摸着她红通通的手指，说：“饿不着啦。”
家里买菜也是她，至于她怎么记住菜名，怎么算账找零的，我不清楚，但我清楚，她没因为买菜挨过骂。我想象过她买菜的画面，一定是张牙舞爪，也一定会不断地发出“啊——啊——”的声音。买早餐，买菜，这些对于她来说，实在不是简单的事。
她妈妈不在家时，就是她看店了。她看店时只负责收衣服进来。人一来，她就横在店门口，用整个身体挡住小店，喉咙里又发出“啊——啊——”的声音，表示无人在家。初次去的人不知情地往里闯，“啊——啊——”的声音就会变得尖厉，像“嚎叫”一般。她嚎叫着用手一直指着空店，直到，人走为止。她那奇怪的“嚎叫”如同一根针扎在人的心里，好不难受。可她妈妈听了，脸上又会浮现出那种极温柔的神色，轻轻地摸一下她的头，说：“我女儿很会看家。”她妈妈习惯说看家，不说看店。
她也会发出其它声音。我曾尾随过在巷子里玩耍的她，她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折来的树枝，一会儿用小枝在地上画个圈，一会儿用小枝去挖蚯蚓。我听见她的嘴里发出了“嘻——哈——”的声音，这是和我们最接近的声音了。这种声音还会在她玩皮球的时候出现。但这些声音都是一闪即逝的。
只有“啊——啊——”的声音是她的主旋律。
“啊——啊——”的声音还会在很多时候响起，吃饭的时候，摔倒的时候，收到糖果的时候……声音有高有低。
“啊——啊——”的声音连续不断，时快时慢时，那就是遇到极高兴的事了。这是她妈妈说的，她妈妈说那是她女儿在唱歌。
“啊——啊——”，这叫声又回荡在小巷子中。这声音没有任何伪装和修饰，听着，听着，似乎真能听出旋律。是一种干净的、纯粹的、饱含爱意的旋律。这应该就是所谓的——天籁之音。
